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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9章 袈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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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9章 袈裟

天亮了。

戰事結束, 宏偉壯麗的聖城成了一片廢墟,殘垣斷壁, 滿目殘敗, 王宮金碧輝煌的鎏金宮門在大火中燒得焦黑。

但是所有人都活了下來。

城外雪泥飛濺,一封封露布捷報送回聖城, 十裏長街擠滿劫後餘生的百姓,勝利的歡呼和讚頌佛子的歌謠聲在燦爛的晨曦中盤旋回蕩,響遏行雲。

隨著嗚嗚的號角聲響起, 人群沸騰起來,所有人激動地沖到城門前,等著迎接佛子歸來。

大道上人頭攢動,比肩接踵,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。

腳下的大地隱隱顫動, 整齊的馬蹄踏響聲傳來, 走在最前面的是數百名玄衣銀甲、騎著披甲戰馬的軍士, 後面跟著肩負彎弓、腰佩長刀的五軍將士,軍容整肅,威儀赫赫。

軍陣最後面的是一隊隊身穿獸皮襖的部落兵, 他們來自不同部落,沒有穿戰袍, 個個披頭散發, 滿身是血,豪放不羈,軍容散亂, 活像從地獄爬出來的萬千惡鬼。

沒有人恥笑他們野蠻粗俗。

百姓們感激地望著他們,左手握拳置於胸前,向他們表達自己誠摯的謝意。

陣列入城,穿過瓦礫堆積的長街,向兩邊長道散開。

鼓聲咚咚,似悶雷在每個人心頭炸響。

陣列最當中,一人一騎緩緩策馬而行,身上一襲血跡斑斑的僧袍,手持通體漆黑的長刀,一雙蓄滿雨後晴空的碧眸幽深冰冷,無悲無喜,面容俊美,氣勢雍容,像立在高高的佛殿之上俯瞰眾生,莊嚴聖潔,清冷出塵,不容人褻瀆。

他無情廝殺,像一柄冰雪鑄就的利劍,斬一切魑魅魍魎,金剛怒目,降服眾魔。

他微微一笑,那便是刀山劍林裏綻出一朵高潔的雪蓮花,菩薩低眉,慈悲寬仁,依舊讓人遙不可攀。

這是他們的佛子,神聖,高貴,在亂世之中為他們掙得一方安寧,把肆虐各國的北戎大軍阻擋在王庭之外,讓他們可以安居樂業,擊壤而歌。

晨暉漫灑,他騎著馬,沐浴在一片燦爛金光中,僧袍翻飛,有如神祇。

鼓聲停了下來,風聲也停了下來,所有人屏息凝神,仰頭註視著曇摩羅伽。

片刻後,一聲帶著哭音的呼喊打破岑寂,有人跪倒在地,叩首謝恩。這一聲響起,其他百姓紛紛回過神,跟著跪伏於地,無數百姓湧上前,喊著曇摩羅伽的佛號,放聲大哭。

曇摩羅伽置若罔聞,神情淡漠,一語不發,朝著王寺行去。

信眾們跪倒在他身後,虔誠地合十拜禮。

軍陣之後,李仲虔看著四面八方如癡如狂的百姓,眉頭緊皺,再看一眼那些以同樣狂熱的目光望著曇摩羅伽的將士,臉色愈發陰沈,回頭看一眼瑤英。

瑤英身著戎裝,頭戴氈帽,遮住了面容,和他並轡而行,見他回頭,朝他笑了笑。

李仲虔沈著臉道:“你看看,這些信眾把佛子當成神,連軍中將士也是,你喜歡誰不好,喜歡一個和尚?”

瑤英笑了笑:“阿兄,你不是說過讓我把蘇丹古帶回高昌去的嗎,你還讓他好好照顧我……”

李仲虔橫眉怒目,這些天,只要想起自己把眼睛受傷的瑤英送到曇摩羅伽身邊的事,他就氣不打一處來。

“我那時候哪裏知道蘇丹古就是曇摩羅伽!”

瑤英朝他眨眨眼睛,眼睫忽閃,烏眸裏瀲灩著歡快的笑意,像是揉進了日光,一閃一閃的,粼粼躍動。

李仲虔怔了怔。

他知道明月奴一直有心事,她要提防李德,提防李玄貞,她事事為他考慮,每次送他出征,她生怕他一去不回,囑咐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,不厭其煩。

她從小懂事,他不求她一定要嫁一個高門子弟,只希望她能平安喜樂,沒有憂愁,想笑就笑,再不用擔心被李德和李玄貞所害。

現在的明月奴,不受掣肘,無拘無束。海都阿陵率領十萬聯軍圍攻聖城,她馬上想到利用這個時機攻打他的宗主國,把他困在王庭,一舉剿滅他剩下的兵力,徹底斬草除根,同時讓西軍立威,掃清西軍的障礙,而不是帶著西軍冒冒失失地趕過來救援。

明月奴早就長大了,從前,他保護幼小的妹妹,後來,一直是妹妹在保護他這個哥哥。

李仲虔說不清楚心裏是什麽滋味,欣慰,驕傲,還有一絲絲的惆悵。

怒火一點一點消散。

他冷哼一聲:“以你現在的身份,郎君隨你挑,你真中意他,沒事可以來王庭看看他,其他的就別想了,我的妹夫不能是一個和尚!”

瑤英沒吭聲。

緣覺騎馬迎上前,領著兩人先去別院休息。

“法師呢?他也該休息了。”瑤英道。

緣覺回答說:“寺中僧人在王寺大殿前的廣場設了道場,供奉佛陀,今天下午,王要前去主持法會,帶領眾僧為死去的將士祈福,超度亡魂,全城百姓都要前去禱祝。”

瑤英點點頭,她記得以前也是如此,大戰過後,曇摩羅伽會主持法會,誦經祈福。

她和李仲虔去了別院,召集人馬,清點人數,收集各方情報,送出一封封信件,指揮遠在高昌的達摩發布詔令,安排兵馬去各地接回被羈押的流民。

一個時辰後,緣覺找了過來。

“公主,王請您去王寺一趟。”

李仲虔皺眉,問:“去王寺幹什麽?”

現在王庭人都知道曇摩羅伽對瑤英動了男女之情,讓她去王寺,那些信眾發起狂來怎麽辦?

緣覺躬身道:“請衛國公寬心,王寺內外都有禁衛軍把守,寺中僧人和到場的百姓絕不敢為難公主。”

瑤英心裏正在擔心曇摩羅伽,寫完一封信,拍拍手,“你帶路吧。”

……

王寺。

廣場法臺,經幡飄揚,花鬘環繞,香爐吐煙,薄霧氤氳,數百支銀燭熊熊燃燒,將高臺照得燦爛輝煌。

梵鐘、金鼓、磬、鉦鼓、鐃鈸依次響起,梵音陣陣。

法臺之上,曇摩羅伽端坐於佛像前,一襲雪白金紋袈裟,唱禱超度經文,周身似有佛光籠罩,氣度高潔優雅,嗓音清冷宛轉。

身著法衣的眾僧立在法臺下,跟著一起誦經。

法臺下人潮湧動,黑壓壓一大片,整座城的百姓全都來了。他們合十拜禮,默念逝去親人的名字,眼中熱淚滾出。

軍中將領、留守聖城的官員、諸部酋長、隨援軍一起從各地趕來的領主和他國使者也都在臺下叩拜,念誦經文。

誦經聲如千江萬河匯入大海,凝聚成浩瀚的浪濤。

莊嚴的法事結束,眾人低頭拭淚。

曇摩羅伽起身,碧眸環視一圈,眸光清清淡淡,在信眾、僧人們的註目中,放下手中的錫杖,一步一步走下高臺,朝佛殿走去。

百姓們茫然四顧,面面相覷,擡腳跟上他,呼喚他的法號。

禁衛軍把他們攔在大殿外。

曇摩羅伽一言不發。

大殿裏也燃了數支燭火,青煙彌漫,維那提多法師站在佛殿前,手中拄著銅杖,蒼老的面孔透出幾分悲憫。

曇摩羅伽走進大殿,袈裟上閃動的金光如皺起的水波,擡起頭,仰望殿堂裏金光燦燦的佛陀,雙手合十。

“我率軍殺敵,鑄下無數殺孽,當受責罰。”

提多法師長嘆一聲,緩緩地道:“王,百姓和僧人都已經知道您攝政王的身份,您拯救萬民於水火,仍然是百姓心目中的佛子,您不該受罰。”

曇摩羅伽臉上沒有一絲表情,看著佛像,淡淡地道:“一日為沙門中人,一日當遵守戒律。”

他停頓了一會兒,“這是我最後一次領罰。”

提多法師楞住,皺紋密布的臉抖動了幾下,幾乎站立不穩。

“王……”他反應過來,神情沈痛,“賽桑耳將軍由寺中僧兵親手誅殺……寺主他們不想重蹈覆轍,所以才會在得知您是攝政王後驚慌失措,聽信赤瑪公主他們的話,以為您失去理智,濫殺無辜……百姓都被瞞在鼓裏,他們不懂朝政,不知王室內部糾葛,自然無法理解王的苦心……”

提多法師長長地嘆口氣,朝曇摩羅伽行禮。

“您難道要因為世人的不理解,就放棄自己修行了多年的道?您天資聰穎,是我見過最有天分和慧根的人,是波羅留支最得意的弟子,您若能專心研究佛理,日後必成釋門偉器,中途而棄,何其可惜!”

曇摩羅伽神色淡然,目光卻很堅定:“萬法唯心,一念心,一切萬行,明心見性,見性成佛。我和寺中僧人所選的道原本就不同,既不同道,無需同路。”

“幼時,我見朝中大臣勾心鬥角,只顧眼前利益,百姓生活困頓,飽受戰亂之苦,曾對師尊說,願竭盡一生,平定亂世,讓王庭遠離戰火。”

“我不入地獄,誰入地獄。以戰止戰,雖戰可也。”

“世人疑我、厭我,眾僧鄙我、笑我,於我而言,如過眼雲煙。”

他記得自己信念,消弭戰火,讓王庭長治久安,兵銷革偃。

提多法師渾身直顫:“那王為何要放棄自己的道?”

曇摩羅伽合十盤腿:“何為道?”

提多法師一怔。

曇摩羅伽望著佛像,緩緩地道:“千江有水千江月,月如佛性,千江如眾生,佛性在人心,月照江水,無所不映,每一條江水都能映照明月,我如千江,亦有我的佛性,我的明月,我的道。”

“二十幾載,我肩負王庭,潛心修道,不敢有絲毫怠慢……我無愧於王庭,無愧於信念,唯獨愧對一人。”

“她知我,懂我,於我共歷風雨,砥礪前行,我面對她時,欲念不止,貪嗔癡起,心境無法平和,念經之時,亦不能遏制。我曾以為,此生永墮地獄,唯有死後才能成全自己的私心。她回來的一剎那,我便知曉,這執念已經深入肺腑,刻骨銘心。”

“生如朝露,不在沙門,我也能修我的道。”

“若要斷絕欲念,再不與她相見,我這一生,將如一具空殼,毫無樂趣可言。”

他已經沈淪在愛欲當中,無時不刻渴望著她,不必再自欺欺人。

提多法師聽出曇摩羅伽的決心和意志。

他以天下蒼生為己任,一人擔負起整個王庭,一手佛珠、一手鋼刀並沒有讓他搖擺疑惑,他始終記得自己的信念和責任,所以,當他動了愛欲時,同樣意志堅定。

“王……”提多法師嘆道,“文昭公主對您的情意,對王庭的恩德,已經傳遍王庭,您貴為佛子,與她結合,世人不會再阻撓辱罵。”

他還是王庭的佛子,信眾們敬仰他崇拜他,可以容忍他和文昭公主繼續來往。

曇摩羅伽唇角微微一扯:“我的修道之路,有她相伴,足夠了。”

他不可能讓她繼續沒名沒分地和他來往,讓她被世人暗地裏唾罵。

他要她,就會給她全部,讓她無憂無愁,盡情歡笑。

提多法師搖搖頭,痛心疾首,無可奈何,和佛子論道,誰能辯得過佛子呢?

可惜啊,波羅留支最聰慧的弟子,果然是塵緣未了。

他舉起法杖。

曇摩羅伽闔上雙眸。

“佛子!”

“王!”

殿門前一片哭聲,百姓們湧進佛殿,跪伏於地,膝行上前:“王,您不該受罰啊!”

提多法師閉了閉眼睛,法杖落下。

第一杖狠狠地落下,他合十默誦經文,想起那一日,她跪於殿中,說她已經斷絕心思,再不會出現在他面前。

眾僧詰問,她不想給他添麻煩,小心翼翼地回答。

殊不知,那時的她心中並無其他心思,反倒是佛殿上高高在上的他,心裏惡念頓生,身為君主的掌控欲暗暗滋長,直欲將她困於王寺,日日陪伴在他身邊。

第二杖、第三杖……一杖接一杖落下,曇摩羅伽額邊沁出細密的汗水,紋絲不動,一聲不吭。

二十幾載的光陰在這一杖一杖中晃了過去,他腦海裏浮現出她的臉,她微微一笑,陰沈的天光都亮堂了幾分。

千山萬水,崇山峻嶺,她遠道而來,讓心如止水的他起了波瀾,動了貪念。

興許這是佛陀對他的磨礪,他沒有通過佛陀的考驗。

但他甘之如飴。

百姓們怔怔地看著他。

……

佛殿之外,匆匆趕來的瑤英一眼看到殿中情景,呆了一呆,拔腿沖下臺階,往大殿奔去。

“公主!”

緣覺幾人慌忙攔住她,連攙帶扶,把她扶到階前,七嘴八舌地小聲勸:“公主,王吩咐過了,這是他該領的罰……誰也不能替他受罰,等這回罰過了,以後就沒事了,您千萬不能進去,王會怪罪我們的。”

瑤英停下來,立在正殿門前,看著遠處大殿裏法杖一下一下落在他的脊背上,心尖顫動,手指緊緊攥住衣袖。

李仲虔也跟了過來,站在她身邊,挑了挑眉,沒有說話。

殿內,曇摩羅伽沈默著受完了刑,袈裟上滲出斑斑血跡。

提多法師氣喘籲籲,放下法杖,嘆口氣,朝他合十拜禮。

曇摩羅伽擡眸,緩緩站起身,回了一禮,轉身,目光越過滿殿淚流滿面的信眾,越過空闊的前庭,越過飄揚的經幡,直直地落到殿外瑤英身上。

他站在殿中。

她立在殿門外。

隔著一道門,隔著難以跨越的沙門和凡塵之隔,隔著遙遠的距離,兩人四目對望。

周遭的一切全都淡去,相識以來的種種浮上心頭,他眼裏只剩下她,她眼裏也只看得到他。

他一次次喚她公主。

她叫他法師。

瑤英眼中淚光閃爍。

曇摩羅伽站在佛像前,臉色蒼白,滿頭大汗,唇角輕輕揚起,朝她微微一笑。

這一笑,恍如清風拂過,三生池畔,那朵高潔清冷的水蓮慢慢舒展開花瓣,迎風盛放。

霎時,光華大放。

瑤英心頭酸痛。

曇摩羅伽凝視著她,走出大殿。

信眾嚎啕大哭,爬上前,伸手扯他的僧袍袖擺和衣擺,想要挽留他。

“佛子!您還是我們的佛子啊!”

“傳說摩登伽女和阿難陀曾是一世一世的夫妻,您和文昭公主也是前世的姻緣,文昭公主留在王寺,也無損您的名聲,您永遠是我們敬仰的佛子!”

“佛子,您不能離開王寺啊!您是阿難陀的轉世,是神佛的化身!”

信眾們哭倒一片,跪地叩首,懇求,嚎哭,懺悔。

曇摩羅伽恍若未聞,走過前庭,穿過匍匐一地的信眾,穿過一臉震驚的朝臣、將領、酋長,拾級而上,一步一步,邁出長廊,走到瑤英面前,擡手,扯下身上的袈裟。

袈裟飛過長廊,在風中飛舞,越飛越高,然後往下跌落。

王寺外,人群如織,萬頭攢動。

大殿裏的動靜早已經傳到寺外,一道消息不脛而走,眾人不敢相信,目瞪口呆,齊聚長階下,仰著頭,看著那件袈裟慢慢飄落。

成千上萬道目光凝聚在那件袈裟上。

隨著袈裟落地,人群裏一陣騷動,一聲飽含痛苦和失落的哭聲傳出,緊接著,又是一聲。人們輕輕哆嗦,淚水潸然而下,四面八方都是抽泣聲,海浪一般翻騰湧動。

他們的王,還俗了。

長風獵獵。

曇摩羅伽望著瑤英,肩頭裏衣內衫早已被血浸濕,汗水淋漓,深邃的碧眸裏波瀾翻湧。

“明月奴,從今天起,我不再是沙門中人。”

“我想好好活下去。”

心如靜水,生死不過是眨眼間的事,無需強求。有了掛礙,想和她朝夕相處,他想活下去,想陪伴她。

瑤英淚眼婆娑。

她知道他自小修習佛法,從不要求他還俗,不管他是王庭君主,是和尚,還是永遠不能暴露身份的蘇丹古,她都不在乎,在她眼裏,他是最好的曇摩羅伽。

但他卻還了俗。

她眉眼微彎,笑中帶淚,“你這個瘋子。”

曇摩羅伽輕笑,笑容溫和,語氣卻強勢到不容置疑,鋒芒逼人:“你沒有後悔的機會了。”

她回來了,就再也逃不了。

他踉蹌了一下,雙眉略皺。

瑤英看到他肩上衣衫透出的血痕,心裏一抽一抽的疼,扶住他的胳膊,“你是個瘋子,我也不嫌棄你。”

接下來的路,她會陪他一起走。

曇摩羅伽低笑,擡起頭,和她一起慢慢走下長階。

百姓們呆呆地看著他們。

他們面色坦然,依偎著,一步步穿過長街。

一輛鑲嵌八寶的馬車等在道旁,畢娑和禁衛軍軍官恭敬地朝二人俯身行禮。

長街腳步紛亂,身著甲衣的將領、部落酋長、官員和領主們紛紛跟出王寺,跪地叩首:“恭送王回宮。”

曇摩羅伽是他們的王,唯有他能震懾各國,讓所有部落臣服,不論他還不還俗,各地百姓依然將他奉若神靈,現在的王庭,誰也撼動不了他的帝位。

百姓們仍是呆呆地望著兩人,讓開道路,目送兩人登上馬車。

王寺外,緣覺小心翼翼地咳嗽兩聲,對剛才被禁衛巧妙地擋在門外的李仲虔笑了笑。

“衛國公,您看,王和公主多麽般配,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!”

李仲虔嘴角一勾,冷笑。

他沒有沖上去阻止瑤英,可不是因為緣覺這幾個人的小伎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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